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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些,再短些

作者:   发布时间:2007-10-31 00:00:00  浏览次数:

上海《文汇报》几年前开辟钟叔河先生的专栏《学其短》,原是钟老用来“课孙”的教材,竟使我辈大获裨益,待先后结集成《念楼学短》和《学其短》二书,我一气读完,意兴未尽,巴不得这类文字从钟老笔下源源流出,可助我辈窥知多少古书的门径及其妙韵华章。尤其先生极力倡导行文简洁生动之宗旨,深得我心。

古代的书写工具使古文选择了简约。流沙坠简――从汉代烽火台遗址出土的一片简牍,双面一共有“奉谨以琅(美石)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”十四个字,这件两千年前的情书今天读来依然令我们怦然心动。近代的电报也迫使人们惜字如金,尽量不写废话。进入互联网时代,人们对信息应接不暇,兴趣的维持仅以分秒计,泱泱长文好比本来鲜香的汤汁稀释成了几十倍的淡水,除了拿来解渴恐怕无人问津了。

冯梦龙《古今谭概》有一则“逸马杀犬于道”的著名故事,说的是欧阳修和几位翰林看见大街上失控的奔马踏死了一条狗,相互比试如何记述最短的传说。欧阳修婉讽几位同事用语不精,“使子修史,万卷未已也!”他指的是写历史的语言不宜罗嗦;但他用的六个字简是简了,却似嫌精干(修略)有余,丰腴(神采)不足。刘义庆《世说新语》妙笔如云,格调超迈,千百年来滋养了无数的文学家、诗人、戏剧家。如记钟会慑于嵇康的学问,带着著作去见他的胆怯情状,全部不过三行字。且看结局:……既定,畏其难,怀不敢出,于户外遥掷,便回急走。描写王戎罕见的吝啬,只用了一行字:王戎有好李,卖之,恐人得其种,恒钻其核。我们能不叹服中国文字独有的神力?陆游的《老学庵笔记》,记述的是当朝轶事、史实考证、读书心得,每条短则一行,长则数行,“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”的典故有之,利用水冷机制“省油几半”的灯盏发明亦有之。其语言洗练、传神,如记两人同行寺中,见一唐碑,上有骈骊文三千余言,一人“朗读一再”,回来后“欲矜其敏,取纸追书之”;另一人“且听且行,若不经意”,看了追记的碑文取笔补缺改错,“置笔他语,略无矜色”,那人只有“骇服”。

文章短写,更讲究条理清晰和用字的神韵。明代王思任写剡溪“江色狎人,渔火村灯,与白月相上下,沙明山静,犬吠声若豹”,我历久不忘,原来这“犬吠声若豹”不仅衬托了村夜的静,同时传达了静中的空,使我在四百年后如历其境,浮想联翩。《陶庵梦忆》的作者张岱又是一位纵笔写意、用字精妙的高手,你看他写宁波日月湖:

二湖连络如环,中亘一堤,小桥纽之。

如丹青大师之速写,如工艺巨匠之巧作,用时下的话说,不仅信息量足够,而且生猛鲜活,绝了!